（脚本撰写：郝思斯 视频统筹：刘芳源）

本期提要

六镇，是指沃野、怀朔、武川、抚冥、柔玄、怀荒六个军镇，后来成为北魏北边诸军镇的泛称。北魏时期，六镇军人走到历史前台，导致北魏政权覆灭，创建了北齐和北周政权，深刻影响了中国历史的发展进程。

公元520年代，中国南方的萧梁政权处于南朝不多见的和平安定局面，而北方的北魏政权则陷入危机之中。北魏正光四年（公元523年），北边六镇镇民起兵反抗镇将统治。六镇起兵所导致的，不仅是北魏政权的覆灭，更为重要的是，使得六镇军人走到历史前台，扮演起耀眼夺目的角色。

骑马武士陶俑（北魏）

所谓六镇，是北魏北边诸军镇的泛称。自道武帝拓跋珪将都城从盛乐（今内蒙古和林格尔北）迁至平城（今山西大同）后，柔然乘机反叛，频繁侵掠北边。北魏为抵御柔然骚扰，在延和二年（公元433年）至太平真君八年（公元447年）间，沿着阴山北麓陆续设置了诸多军镇。由西而东，尤以沃野（今内蒙古五原县北）、怀朔（今内蒙古固阳县西南）、武川（今内蒙古武川西）、抚冥（今内蒙古四子王旗东南）、柔玄（今内蒙古兴和县西北）、怀荒（今河北省张北县北）等六个军镇最为重要。故时人往往以六镇代指北边诸军镇。北魏在设置六镇时，还特别注意将征服或主动归附的高车、匈奴、吐谷浑等部落，迁徙至漠南六镇一带，用以填充守卫镇城以外的广阔空间。其中规模最大者，首推太武帝拓跋焘于公元429年迁徙的高车诸部。据史书所载，其人数众达三十余万落。一落的规模具体有多大，今日虽不能确知，但最小也应该是一个家庭。由此来推，此次所徙高车族人，可能有百万之多。迁徙而来的高车等胡族，是六镇力役的主要来源，同时还是当地从事农牧业生产的主要力量。

鎏金银壶（北周）

从社会构成来看，六镇除大量高车、匈奴等胡族人所组成的“基本群众”之外，镇民还包括拓跋鲜卑族人、中原汉族豪强以及流放罪犯。被北魏朝廷选派至六镇的拓跋鲜卑族人，是六镇的统治阶层。他们与来自中原的汉族“强宗子弟”一起组成六镇的政治军事核心，控制高车、匈奴等胡族。从组织形式来看，六镇既没有推行中原内地的郡县制，也没有全面采取曹魏的军屯制度，而是广泛保留了胡族的部落组织。这种组织形态，导致部落酋长与豪强宗主在社会秩序中发挥着重要作用。从经济生产看，六镇的产业以畜牧业为主，河套地带还有一定规模的农业。不过，由于地理环境较差，六镇总体上难以完全做到自给自足。其安全稳定，有赖于北魏朝廷的物资投入。

北魏都平城之时，因政治中心在北，故对六镇格外重视。朝廷经常拣选宗室勋贵担任镇将，六镇鲜卑军将通往中央的升迁通道也比较通畅。同时，朝廷从河北调拨大量粮食，保证了六镇的物资供应。因而北魏的平城时代，六镇是比较安定的。时当太和年间（公元477—499年），北魏迁都洛阳，并推行分定姓族九品等汉化政策后，国家的政治体制与战略重心发生转变。政治体制上，门阀大族成为政治主体，武官地位日趋下降。战略重心则南移至汉水、淮河一线，河北的物资供应随之由北而南，不再保障六镇。这一系列转变，导致六镇将士在中央的升迁通道受阻，政治地位和经济待遇全面降低。他们转而加大对六镇内部经济资源的侵夺，使得六镇内部的矛盾日趋激化。

葡萄童子纹鎏金高足铜杯（北魏）

孝明帝正光四年（公元523年），沃野镇高阙戍主“率下失和”，匈奴部落酋帅破六韩拔陵率众击杀戍主，六镇起义正式爆发。接着，破六韩拔陵旋即攻克沃野镇，又派遣别帅卫可孤围攻武川、怀朔二镇。到了次年，破六韩拔陵基本控制了北边六镇。自六镇起义爆发以来，北魏先后派遣宗室元彧、名臣李崇率军镇压，均以失败告终。北魏因无力扑灭边患，只好求助宿敌柔然。正光六年（公元525年）六月，在北魏与柔然的夹击之下，破六韩拔陵兵败。为恢复六镇秩序，北魏随之强制迁徙六镇兵民二十余万前往河北冀（今河北冀州）、定（今河北定州）、瀛（今河北河间）三州就食。

正光年间，河北一带正值连年饥馑。北魏将六镇兵人迁往河北，不仅未能实现为其谋食的设想，实际上还加剧了六镇人背井离乡的困苦。被迁不过两月，柔玄镇兵杜洛周就在上谷（今河北怀来）率众起义，战乱遂从北边转至中原。四个月后，也即孝昌二年（公元526年）正月，怀朔镇兵鲜于修礼等又在定州左城（今河北唐县西）领导六镇流民起义。这两支队伍后来被怀朔镇兵葛荣合并统领，声势浩大，势力及于河北七州。不过，六镇流民在河北的起义，最终还是被当时实际控制北魏政权的尔朱荣镇压。

尔朱荣是契胡族酋长，部落世居秀荣川（今山西忻州）。尔朱荣集团对六镇军人而言，作用是双重的。他既是六镇流民起义的终结者，同时也是六镇豪强地位升格的助力者。由于秀荣川地处六镇南缘，社会风气与六镇较为相似，那些没有或改变反叛意愿的六镇豪帅，往往将尔朱荣作为投附的首选对象。不论是在六镇起义之时，还是在河北起义之时，六镇豪帅主动投附尔朱荣者，颇不乏人。这些六镇军人大大提升了尔朱氏的军事实力，为其进据洛阳、控制朝政，提供了武装基础。及至尔朱荣击败葛荣，又将六镇流人二十万收归麾下，尔朱氏的政治军事势力更是一时无两。而六镇军人也因为加入尔朱荣军事集团，收攀龙附凤之效，得以改变其边地豪帅地位，跻身勋贵，进入北魏军事政治核心，由此影响北朝的历史进程。

北魏孝文帝弟广陵王元羽墓志

此后，在北魏朝廷与尔朱氏争权的过程中，怀朔镇军人与武川镇军人乘势而起，逐渐自树旗帜，各自成为独立的政治军事势力。怀朔镇豪帅高欢利用契胡与六镇流人间的矛盾，率领十余万六镇降户东出河北，迅速脱离尔朱氏的控制。继而在河北大族的支持下，大败尔朱氏，取得北魏朝廷和关东地区的控制权。与此同时，跟随尔朱氏西征平叛的武川镇豪帅贺拔岳、宇文泰等人，则乘尔朱氏东返与高欢决战之机，消灭了尔朱氏在关中的势力，占据关中。怀朔军人与武川军人东西对峙的局面由此形成，并直接导致北魏的分裂。

由此，北魏分为东魏与西魏，东魏与西魏后来又分别为北齐与北周所取代。这次分裂，客观上却又促成了后来的北方一统。无论北齐还是北周，都继续追随着北魏拓跋鲜卑的汉化步伐。北齐规定各个郡县推举精通儒家经典的人才为孝廉，经过朝廷策问之后，可以提拔为官，而且请汉人中学问好的人教授王公子弟。西魏北周除了在经济上实行均田制、军事上推行府兵制以外，还大力推动鲜卑与汉人的融合。西魏宇文泰，设六个柱国大将军，每个柱国大将军辖两个大将军，柱国大将军和大将军，既有鲜卑人也有汉人。鲜卑贵族有元、长孙、宇文、独孤等家族，汉人则有京兆韦氏、弘农杨氏、陇西柳氏、河东裴氏等大族，这些大族后来形成了关陇集团。而出身弘农杨氏的杨坚，则成为隋代开国之君，也就是隋文帝。

杨坚用府兵制来鸠合武川豪强和关中豪强建立杨隋政权，更是最终完成了南北统一大业，结束了中国历史上长达近三百年的割据局面。

总体来看，六镇起兵的历史影响是巨大而深远的。六镇起兵为六镇军人登上北朝政治舞台，提供了重要契机。六镇之乱后，六镇军人由地方势力上升为东魏北齐、西魏北周的最高执政者和勋贵阶层，主导了北朝后期的历史进程。同时，六镇军人还通过整合北方乡里秩序，改造国家政治体制，加速了胡汉融合，推动了南北统一，为隋唐盛世的形成与发展奠定了历史基础。应该说，六镇起兵深刻影响了中国历史的发展进程。

（本栏目总撰稿为卜宪群，本期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连雯）

大事记

公元520年

高丽、扶南等遣使向梁奉献。梁封高丽世子为高丽王，并遣使送衣冠佩剑，途中为魏兵劫至洛阳。

北魏遣使者于梁，南北始复通好。

公元521年

柔然立阿那瓌从父兄婆罗门为可汗，婆罗门寻为高车所败，率十部落降北魏，柔然迎阿那瓌为可汗。

公元522年

宋云与惠生西行至乾罗国得佛经一百七十部而还，是年达洛阳。

北魏行《正光历》。

婆罗门率部落叛魏，为北魏所执，送洛阳。

公元523年

北魏诏年满七十而致仕者，可给本官半禄，以终其身。

南朝梁罢铜钱，始铸铁钱。

公元525年

南朝梁克南乡郡（今河南淅川南）、新蔡郡（今河南新蔡）等城郡，元法僧以彭城（今江苏徐州）内附，后彭城复为北魏所据。

公元526年

北魏征讨不息，国用耗竭，豫征六年租调，犹不足，乃罢百官所给酒肉，又税入市者人一钱，及邸店皆有税。

南朝梁克寿阳城（今山西寿阳），北魏新野（今河南新野）太守以郡降。

公元529年

梁武帝幸同泰寺舍身，公卿以下，以钱一亿万奉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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